朱彥夫向山東某預備役工兵團官兵講光榮傳統(tǒng)。房賢剛攝

人們常說，“路在腳下，腳比路長”，可是他沒有腳！

人們還說，“困難縱有九十九，難不倒勤勞一雙手”，可是他沒有手！

朱彥夫，一個在抗美援朝戰(zhàn)場失去四肢和左眼的人民功臣，從學會穿戴假肢那天起，用斷臂舉起和平歲月的沖鋒號，在沂蒙山一個異常貧瘠的小山村創(chuàng)造了令人嘆為觀止的生命傳奇。

3月15日，記者走進魯中沂河岸邊的一個小院落，采訪81歲高齡的朱彥夫。老人已經臥病在床18年了，但戰(zhàn)士本色依然鮮亮：床上，軍裝軍帽軍被疊放得整整齊齊；床前，斑駁的假肢上穿著一雙嶄新的綠軍鞋。老人自豪地說：“我是個戰(zhàn)士，沖鋒是我的本色，軍裝是我的戰(zhàn)袍！”

謝絕特級護理，返回山鄉(xiāng)當農民

——“只要永不言敗，絕處也可逢生”

朱彥夫永遠忘不了白發(fā)母親的那一聲嘆息！

1956年初一個風雪漫天的日子，剛學會穿戴假肢行走的朱彥夫，謝絕榮軍院的特級護理，坐著一輛獨輪車，回到沂源縣西里鎮(zhèn)張家泉村。他呼吸著家鄉(xiāng)清新的空氣，心跳越來越快。

“近鄉(xiāng)情更怯，不敢問來人。”那時，朱彥夫還沒有讀過這句詩。但愈近家鄉(xiāng)心愈不安的感覺，他可能比詩人宋之問更為強烈。因為他在1950年深冬的抗美援朝長津湖戰(zhàn)役中失去了四肢和左眼，當年那個活蹦亂跳的小伙子變成了蚯蚓似的“肉轱轆”，母親見了該有多么傷心啊！

獨輪車吱吱扭扭進了村，朱彥夫把推他回家的好心人勸走，執(zhí)意要“走”回家去。可是他畢竟剛剛學會用假肢走路，沒挪幾步，就重重地摔在雪地上，假肢滑出很遠。

母親聽到門口有響動，從小院里走出來。朱彥夫昂起頭，含著眼淚喊了一聲：“娘。”

只聽娘“啊”了一聲，就“撲通”一聲暈倒了……

朱彥夫并不知道，自打1950年秋他隨部隊入朝后，娘常常站在屋后的山岡上，望著村頭的小路等兒子歸來。可等來的竟是一張讓她心碎的“陣亡通知單”。

1943年，朱彥夫10歲那年，父親被日本鬼子活活打死。4年后，年僅14歲的朱彥夫走進革命隊伍，先后參加了淮海戰(zhàn)役、渡江戰(zhàn)役、解放上海戰(zhàn)役等戰(zhàn)役戰(zhàn)斗上百次，至今他的頭部、背部還殘留有彈片。解放上海時，16歲的朱彥夫只身炸毀敵人3座碉堡，火線入黨。

“當祖國和人民需要的時候，我準備一次性把自己獻出去。”朱彥夫曾在作品中寫下這樣決絕的文字。

在震驚世界的長津湖戰(zhàn)役中，朱彥夫所在的二連連續(xù)打退敵人多次進攻后，全連僅剩下他一人還活著，其余戰(zhàn)友全部犧牲。

懂得為誰而活的人，天塌下來也能扛得住。經過幾年治療，朱彥夫轉入泰安榮軍休養(yǎng)院休養(yǎng)，享受特級護理。但他不愿躺在功勞簿上讓人伺候。他說，活著而不創(chuàng)造，甚至成為社會負擔，這比死了還讓自己難受。

就這樣，朱彥夫返回了家鄉(xiāng)。

娘醒過來后，發(fā)現他雙腿膝蓋以下、雙臂肘部以下全沒了。娘傷心地說：“你還是回去吧，娘養(yǎng)活不了你。”

“不，我要為您養(yǎng)老送終，還要為鄉(xiāng)親們做事。”從這天起，人們發(fā)現朱彥夫拖著一雙假肢，在山間小道上轉來轉去，摔倒了爬起來，爬起來又摔倒，鮮血常常染紅了他的褲腿。殘肢的創(chuàng)面剛結痂又磨破,磨破了再結痂，實在疼痛難忍，他就扯著嗓子唱《志愿軍軍歌》，直到感覺不到疼為止。

“只要永不言敗，絕處也可逢生。”靠著這股子血性，他用一年時間掌握了吃飯、喝水、穿衣、解手和獨立行走等生活本領。

朱彥夫說：“這是我走下戰(zhàn)場后打贏的第一個沖鋒，即向殘軀宣戰(zhàn)，不要國家養(yǎng)活，返回山鄉(xiāng)當農民。”